吴建树:梁武帝的北伐对今天俄乌战争的启示
栏目:名家评论 发布时间:2022-03-25点击数:


俄乌战争已经开始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开战之初,俄军以势如破竹之势攻入了乌克兰的腹地,并且迅速包围了基辅和哈尔科夫这些乌克兰的中心城市。而随后发生的就是乌克兰军队的顽强抵抗,以及西方国家向乌克兰提供的大量武器装备陆续到位,并且,让俄军遭到了重大的损失。据权威军事专家刘晓菲保守的估计,再过去一个月的战争中,俄军光阵亡人数至少在八千人左右,这也使得俄乌战争进入了僵持阶段。这场战争最重要决策者之一的俄罗斯总统普京与中国南北朝时期的梁朝开国之君梁武帝萧衍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梁武帝的北伐战争和今天的俄乌战争一样,都是在必要而不充分的状态下发动的。虽然俄乌战争的目前战局,还是俄军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但是,由于事先普京对战争的困难没有充分估计到,使得这场战争是否可以完全达到俄国的预期还存在着很大的变数。而对公元六世纪初梁武帝所发动和主导的北伐战争进行回顾和分析,有助于我们理解普京为何要进行这场战争,并且对俄乌战争未来的方向做出一些有益的启示。


对形势极度的误判与政治才能的缺失


普京认为的俄国正在走向复兴,并不完全是自己主观的战略臆想,而是与中国历史上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南朝政权的萧梁有着非常相似的状态:都是在国力出现了极速下滑之后,恰好出现了像梁武帝这样具有一定政治和军事能力的强人,他通过加强国家的纲纪和个人统治权威的办法,使得南朝的国力呈现了触底回升的局面。而这种虚幻的复兴,不仅给自己的统治者产生了国家即将复兴的战略错觉,同时也给自己的战略竞争对手生产了同样的错觉。而对手这样的错觉及其应对的反应,又会给统治者进一步带来国家的复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的战略信心,进而促使他在对外事务上更加倾向于战略冒险,而不是像过去一样在对外事务上,以审慎的战略态度和行动来为国家谋取与自己真实的力量相匹配的利益。例如,在梁武帝执政初期,连当时梁朝的劲敌----强大的北魏君臣都认为:有一百多年都没有见过像现在的南朝这样军队军容之盛的状况了。这真乃是我北朝之劲敌也。 梁武帝和普京都具有一定的政治能力,并且有着重整天下的政治理想和抱负。然而,他们缺乏像唐太宗和明太祖那样的审时度势和驾驭局势的能力。因此,他们在执政时,都出现了对外发动大规模战争选择时机不当,而给自己的统治造成了重大危机的严重错误。

 

梁武帝在公元504年至505年间进行的北伐,一开始梁军是取得了一些战术性的胜利,也收复了淮北地区的一些重镇。但是,当北魏军队完成集结向梁军发起了反攻时,梁军缺乏骑兵和没有一位优秀的统帅来掌控全局的弱点就都暴露出来了。因此,北魏军队把梁朝军队打的是大败亏输。这一战,梁军损失不下五万人。同时,梁武帝多年培养起来的大梁精锐也损失殆尽。得胜之后的北魏军队顺势攻入梁朝的江左地区,并且包围了它的北徐州治所所在地钟离城。所幸城中守军表现英勇,梁朝援军也及时赶到,内外夹攻,才使得北魏军队被迫撤退。虽然最后钟离之战以梁军取得了大胜而结束,然而从总体的战略态势上看,梁军不仅没有在北伐中获得所预期的收益,还损失了大量的精锐军队。同时,也让梁武帝失去了他在建立政权时起家的精锐之师,而没有了忠于他的精锐军队支持。梁武帝只能像东晋司马氏政权一样,只能与江左地区的文化大士族共治天下,来稳定自己的政权。


此后,梁武帝又多次组织北伐,结果都是和第一次北伐状况类似。这其中虽然不乏像梁朝名将陈庆之趁北魏政权发生内乱一度攻占其首都洛阳城的不俗表现的现象,但是北魏一旦集结了北方防御柔然汗国的最精锐的边防军南下参战,陈庆之所率领的军队就被打的是全军覆没,最后只剩陈庆之一人只身逃回梁朝去了。因此,梁武帝在没有对国家进行有效政治和经济改革的状态下,只是凭自己的个人能力对东晋以来的制度进行了微调和严格执行,社会秩序稍微稳定之后,就贸然出兵北伐,结果是以惨败而告终。并且,把自己国家的虚实完全暴露在对手的面前,最后连投降的梁朝北齐叛将侯景都敢发动叛乱而逼死了梁武帝。这也让北魏及之后的北齐和北周等北朝政权,看清了梁朝的真实国力状况,进而使这些政权开始肆无忌惮地侵占梁朝。


还有研究指出,在梁武帝统治时期或接近于他统治时期的南齐政权,归降北魏的淮北地区的几个州,在经过十几年发展之后,人口数量都出现成倍的增长。除了人口自然增长因素之外,北魏推出的三长制和均田制等制度创新,让国家重新有能力从豪强地主手中解放大量的农民,不仅使国家收税增加,而且还提高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促进了北魏国家政治和经济的快速发展。即使到了北魏末年公元530年,它的人口数量仍在三千万左右。而反观在梁武帝统治时期的梁朝,即使在他统治的最鼎盛时期公元515年至520年前后,梁朝国家所能实际控制的人口数量也不过一千万。这一数字不仅比同时期的北魏人口数量少三倍,就是比南朝开始的第一个朝代刘宋人口也要少了一倍。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宋武帝北伐可以收复长安和洛阳,而梁武帝北伐的军队只能在淮北地区徘徊。因此,梁武帝在没有对他的国家进行根本性政治和经济制度变革状态下,就盲目进行了北伐的统一战争,其结果必然是以失败而告终。


对今天的启示


今天的普京和当年的梁武帝一样,他们都是在国内没有进行重大改革或制度创新,使国力无法得到大幅提升的状态下,在对敌情、我情和当时的客观环境都不十分清楚的状态下,就贸然对他国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尽管他和梁武帝都会说,我们是为了国家的安全和统一国家的大业才这样做的。但是,必须指出的是,战争不是儿戏,更不是赌博,而是要出手必胜的高难度的政治和军事行动。正如粟裕大将所说:战略就是在清晰地知道了敌情、我情和民情之后,选择最佳战略、战术对敌人实施歼灭性打击的艺术。可惜普京和梁武帝都不是像唐太宗和黎塞留那样的战略天才,能够抓住稍纵即逝最佳的时机给对手以致命一击。例如,贞观三年(公元629年)唐太宗趁东突厥遭遇特大自然灾害和原先臣服于它的部族普遍发生叛乱的情况下,果断任命李靖为定襄道行军总管来征讨东突厥,最后唐军在李靖的率领下一举攻灭东突厥,而就此确立了唐帝国在东北亚国际体系中的霸主地位。而反观普京,在2002年北约准备正式接纳前苏联在波罗的海的三个加盟共和国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加入时,他没有任何激烈反应。相反,他还表示说,俄罗斯也愿意像波罗的海三国一样加入北约。而当时的美国正在忙于进行全球范围的反恐战争和准备进行伊拉克战争,根本无暇顾及北约东扩的事情。美国和欧洲只是抱着一种战略上的侥幸心理,来做北约此次东扩的事情:即俄国在外交和军事上做出激烈的行动来反对北约东扩,那么东扩就立即停止,日后再说;相反,如果俄国对北约正式同意波罗的海三国加入它的请求反应不激烈,北约将继续推进东扩战略的计划。因此,今天北约把俄罗斯逼入了死角,这里面固然有北约所奉行的继续压迫或肢解俄国的冷战战略在作祟。同时,也不可否认的是,普京本人没有像唐太宗那样天才般的战略敏锐洞察力,而错失了俄国对北约东扩的最佳反击的战略时机,使自己陷入了俄乌战争泥潭中。


综上所述,不论是梁武帝的北伐,还是今天的俄乌战争,都给人们带来一个重要的战略启示:越是不得不打的战争,越要对敌情、我情和客观情况有一个全面的掌握和了解,并且在物资和后勤保障上要做好充分准备之后,才能进行大规模的对外战争。否则将是灾难。即使能胜也是得不偿失的惨胜。在解放战争中的辽沈战役决战前的演练阶段,东北野战军训练所消耗的弹药数量就相当于过去两年与国民党军队作战所消耗的弹药之和。而同样的,苏联在乌克兰东部与德国进行的库尔斯克会战,也动员和投入了七十一万人和一千八百余辆坦克及自行火炮参战。明成祖在远征漠北战役中,他所动员的兵力也有五十万人左右。而梁武帝和普京都在没有进行充分准备的状态下,就仓促的对敌国发动了大规模进攻,结果给自己的政权或国家造成了重大和不必要的战略损失。这里面有着太多宝贵的经验教训是值得后人反思和引以为戒的。正如孙武所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作者:察哈尔学会研究员、江苏省历史学会东南亚研究分会助理研究员、中国海峡研究院研究员)